图为加纳地区许多商铺在露天市场出售药片,真假难分
网易科技讯8月2日,在加纳首都阿克拉的心腹之地是加纳最繁华的一个露天大市场,这里有一条小著名的“药巷”贯穿其中。它东起商业区的政府大楼,沿途穿越商旅小贩汇聚的闹市区,他们吆喝不停地卖着像冒牌路易威登箱包之类的东西。还有妇女在烈日下,顶着托盘,在卖刚切好的生牛肉。
然而,最让人惊奇的是,在这条小“药巷”里,隔三差五地便会立着几个公告牌,上面写着出售各类药片、药粉和其它一些药材的信息。
其中一家小商店,在它的屋梁位置挂了一个小箱子。箱子里塞满了各类止痛药和抗生素。在旁边的墙上还贴有两张大海报:其中一张是复方蒿甲醚的广告,这是瑞士制药公司Novartis为治疗疟疾研发的药物;而另一张海报则是为一款名为“充电”(Recharger)的药物打广告,据当地人的说法,这是从雄性蚕蛾中提取出的一种药物,关于这种药物的用法广告上写得含糊不清,但它建议配合避孕套使用。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就连站在在柜台后面的商店老板YawFrempong,也无法太确切地评论这两种药物究竟药效如何。
在加纳这个国家,几乎85%的人都在卖药,但绝大部分人也像YawFrempong一样,并不是专业的药剂师。YawFrempong的大部分存货来自于中国、印度还有马来西亚这些国家,这些也安排药品通过在加纳地区的分销商来进口到加纳。然后,分销商们会将这些货品转卖给像YawFrempong这样的“有经营许可证的药商”,但同时也还会出售给像药房和医院这样的正规机构。
根据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的一份调查显示,整个加纳地区的医药销售体系都充斥着各种黑幕,以至于在“药巷”里出售的药片中,几乎每三枚就必定有一枚是假的。而这一数据在美国和欧洲都是1%左右。
这些假药通常是没有任何药用价值,若侥幸有一些的话,也只是为了能通过相关的药物品控检测。外行人单凭肉眼,一般是很难区分出真假的。
美国《热带医学与卫生学》杂志上曾有学者发布过一项研究。研究者们发现仅仅是推出了一年,假药或者劣质疟疾药就间接导致了非洲超过1万名儿童的死亡。
如今,无政府组织、国际机构和其它各类团体都在努力解决这一问题。而一位加纳本土的企业家BrightSimons,他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合适的答案。
BrightSimons于2007年的时候,在“药巷”举办了一次新闻发布会,宣布了MPedigreeNetwork的成立。
MPedigree主要是向药品生产商出售一款软件,生产商们通过这款软件可以为他们的药物随机产生一个独一无二的12位编码,刮开贴在包装上的保护层后就能看到。
当有客户买了这些贴了码的药品后,他就可以通过免费短信将这段编码发送给MPedigree。而几乎是在一瞬间,MPedigree就能告诉你,你买的这些药品是否是经过授权的合格正品。
如今的MPedigree已经为超过5亿件药品的包装贴上了防伪标签。而它的客户也包括像阿斯利康、瑞士罗氏、法国赛诺菲这样的一些世界制药界的龙头企业。
MPedigree仍处于高速成长的过程中。它一方面宣称自己还是一家初创公司,以此来获得更多的关注,并借以获得更多投资。而另一方面,MPedigree也在多个场合强调自己是一家社会型企业,将更好地同更多有责任意识的大型跨国公司合作。现在的MPedigree已不只专注于医药了,它还将业务拓至更多领域。MPedigree如今所鉴定的商品种类从化妆品到电缆线,应有尽有。
对一家初创公司来说,MPedigree或许走得是一条非正规的道路,但那个时候,要在加纳阿克拉开一家公司都是“有违传统”的。
MPedigree的防伪标签是在中国和印度生产的,而它的数据中心分别架在三个不同的大洲。所以实际上,MPedigree几乎没有什么工作是放在加纳本地完成的。加纳并不是一个适合工作的地方,一旦停电,可能就是24个小时断电了。而今年以来,加纳货币塞地几乎成了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表现最糟糕的货币了。
Simons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我们并没有在加纳本地安装我们的基础设备,即便是收费合理,也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Simons已经将像虚拟主机这样的核心服务器,外放到了能正常供电的其它分公司。
Simons表示,不像其它同类竞争公司,MPedigree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更好地持续关注用户的使用体验。而其中的原因,或许大部分也在身处加纳的“特殊”情况。
图为加纳企业家MPedigree
现年33岁的Simons经常要来回往返于埃及、加纳、印度、肯尼亚、尼日利亚和坦桑尼亚的各处分公司,并且如今的Simons还积极地在孟加拉国、卢旺达、塞来利昂、南非、乌干达、赞比亚等地区拓展新的业务。
今年5月的一天晚上,Simons在阿克拉嘉年华皇家酒店的大厅接受一次媒体采访时,突然起身离开了,因为他突然收到一份电子邮件。信件里说在过去的几天里,有一个防伪码被反复检验了1500次。
通过排查,他们发现在尼日利亚的某个地方,有人拿MPedigree的真码,复制了上千份伪编码,然后把他们贴在了假的女用口服避孕药上。
MPedigree马上联系了所有检测过这段假防伪码的人,来确定他们是从何处拿的药,并且及时通知了相关执法部门来协助他们进行调查。
Simons说,同样的事情,其实也曾在今年三月份的时候出现过。那一次,MPedigree用它的数据系统追踪到了一个堆满假药的仓库。
Simons出生在据阿克拉250英里开外的小城市苏尼亚尼。Simons在那里待到了8岁,因为彼时Simons的父母担心政变后的政府捉摸不透,或许不会让他出去。Simons后来在英国留学了一段时间,随后又借助研究补助在欧洲游学了一圈。
2004年,Simons见证到了Facebook的诞生和Google的崛起,年轻的他决心要在加纳闯出他自己的一番事业,他迷上了创业。
在伦敦,Simons看到那些因标有“有机食品”而被高价出售的食品,他意识到加纳农民失去了多大的商机,他们的产品都是真正有机的,但问题是农民们普遍无法承担高昂的“送检费”。
如果能找到一种更便宜的方法来决定一头卷心菜是否是有机食品,会怎么样呢?当时,Simons还在欧洲,他参加了一次企划大赛,并且雇佣了一些博士生为他的“奇思妙想”编程。
他们写的软件主要是为了给蔬菜生成一个随机的编码,可贴在在它们的商标上。Simons的创意是:顾客可以登录他们提供的网站,只要输入你手上蔬菜贴有的编码,就可以获得场地农村的监控摄像头权限。
这个主意在当时还只是一个初步的模糊概念,更多地是让顾客能“眼见为实”,而不是拿出什么有机食品的有力铁证。就连Simons自己后来也承认,这是一次“彻底的失败”,因为加纳几乎没有什么农民能买得起摄像头。
但Simons并没有就此放弃,他又开始寻找能充分发挥这一想法的其它途径。很快,Simons就发现了一个值得一试的新目标:彼时,流窜在西非各地的药品走私贩正卷起一股假药横行的风暴。
Simons发现说服一名顾客去追踪他买的药的来源,要比说服他去追踪一颗卷心菜的来源容易得多。于是,他随后通过在咨询业兼职赚来的钱和他的码农团队开始开发,并最终成功推出了一个他们想要的产品。
这是一款能自动生成独一无二的编码的软件,还能将这些编码都存入到他们的数据库,收到用户的短信调寻指令后,就能即时检验认证。一旦发现这个编码是假的话,就会马上警告顾客。并且,假若发现这段编码已经被用过了的话,也会及时给这个产品的制造商发送警告信息。
Simons在2007年的时候,举办了一次记者招待会,宣布将MPedigree以非盈利的目的,同自己的初创公司进行合并。
Simons开发出的这款软件的需求量其实是很惊人的。如在2008年11月时发生的极端事件,尼日利亚的儿童在经历一次突发的发烧和呕吐后开始出现死亡病例。在随后三个月中,共有84名病患死去。最后,尼日利亚当局终于追踪到了源头,是一款止痛片。
由于生产该止痛片的制造商在生产过程中偷工减料,将本来无害的丙二醇(在药物合成过程中充当溶剂的微甜化合物)换成了二甘醇(也是微甜口味,但通常用只用在汽车制动液中的一款工业溶剂)。而二甘醇会攻击人的中枢神经系统,并造成肺损伤和肾衰竭。
在尼日利亚,即便只喝了几勺“假糖浆”,也有3/4的儿童会最终死亡。
Simons已经为超过5亿件药品包装打上了MPedigree公司的防伪标签
MPedigree的第一批防伪标签也是在那一年贴在了加纳的一批外表完全类似的瓶装药上。据Simons回忆,当时,兴奋的人们仔细地核查了每一个拿到手里的编码。
在那时,Simons忍不住向当地的政府机构和医药公司吹嘘人们的良好反馈,但因为MPedigree的非盈利性质,几乎没人愿意理他。
要在加纳想做慈善注定是要失败的。Simons失望地发现,医药公司不太愿意同他们谈生意,风投机构不愿意投钱给他们,政府监管部门习惯了无视他们,就连那些有些才华的软件开发者也不愿意加入到Simons的公司。就连MPedigree的首席工程师也在随后辞职了,成立了一家以盈利为目的的同行公司,跟他对着干。
在2009年的时候,Simons将MPedigree重新定位成一家社会型的企业,要解释这个社会型组织的概念还有点复杂,但它们打出来的标语是“为消费者客户负责,对制药业客户负责,对我们的投资人负责,对监管机构负责。”
资金供给仍是一个大问题。根据在专注于非洲投资的风投机构发布的报告显示,在2014年的时候,所有在非洲的初创公司也只筹集了2700万美元,并且其中大部分集中于肯尼亚、尼日利亚以及南非地区。
加纳几乎没有什么能显摆的初创公司成功了的例子。本来,还有一个名为Dropifi的客户关系管理应用,但后来也搬到了硅谷的一家孵化器去了。之后也出现过一个SayaMobile,但在随后又被一家印度公司收购了。
加纳天使投资网络(GhanaAngelInvestmentNetwork)的一名投资关系主管LeticiaBrowne表示:“加纳缺少一些大型并购或者IPO的成功例子,这件事本身也限制着投资者们在投资那些加纳的初创企业时,要慎之又慎。大多数新投资要么是自己投自己的公司,要么就是有和公司创始人有私交的金主供血。”
在困难时期,Simons将早前的一些收益进行了二次头次,并用从阿育王基金会(Ashoka)那儿得到的津贴来支付员工们的工资。阿育王基金会是一家专门资助社会企业家的组织。MPedigree仍在东非地区苦苦挣扎,最后因为付不起客服呼叫中心的费用,而不得不打道回府。
“我从那时起开始意识到,仅凭一家小小的初创公司是没有什么大能耐的,”Simons说道。
他不得不找到让公司快速成长起来的其它方法。Simons知道如果作为一家社会型企业,MPedigree可以寻求更大组织的援助,这些大型组织通常是有用于人道援助项目的财务预算的。
MPedigree最大的两个需求是:用于管理数据的云服务器和同大型客服呼叫中心建立合作关系。那时的Simons一直忙着打电话,寻求各类人的帮助,直到他得到了同惠普公司负责人见面的机会,并成功向他们推销了MPedigree的技术和它公司使命。
之后,为了省钱,Simons乘了几个月的夜间航班,穿梭于阿克拉和伦敦之间,在伦敦希思罗机场换上西装,乘地铁直接到达律师公司的办公室,这儿能为MPedigree提供免费的法律建议来帮助其处理同惠普公司的合作事宜。
在2010年10月,惠普官方宣布,它们将运行带有MPedigree代码的数据中心。按Simons自己的估算,惠普的这次仗义之举为他节省了大约1000万美元的基础设施建设费用。
后来,Simons还成功说服沃达丰旗下子公司狩猎通讯、南非移动和其它电信运营商来资助他们短信方面的费用。
随着MPedigree技术的不断更新,它还将业务拓展至了印度和其它市场。2012年,MPedigree在同尼日利亚全国食品和药品管理与监控部门打得一场官司中,取得胜诉了。而这也直接成为了它的一个最重要的转折点。
“当尼日利亚当局认同我们的存在后,许多公司都开始严肃地正视我们了。”Simons说道。
如今,MPedigree的总部就在阿克拉中心和郊区之间的一排色彩柔和别墅里。在别墅车道里还放着一个有一辆SUV汽车大小的柴油发电机。
整栋建筑物从外面看起来就像是那些时常被人参观的废弃老屋。直到你看到了主人家卧室衣柜里的东西,才知道这里原来是有人住的。这儿就是MPedigree工程师们工作的地方了,但大多数员工其实并不需要联网来码代码,设计或是制定战略计划什么的。
5月份的一天早晨,员工们在检查短信信息,MPedigree二把手SelormBranttie也接到了一条来自公司热线的呼叫,有顾客打电话来询问一些简单的用药建议。
“你们真是调皮。”SelormBranttie如是回答道。
有时,用户来咨询的产品甚至是在市场上找不到的。又一次,一位药品分销商直到MPedigree打来电话询问的时候,才知道他的仓库管理员正在出售一批治疗疟疾的新药。
“同当地医药公司合作最大的困难是他们对自己的产品供应链的掌控能力,实在是太弱了,这也是假药之所以能盛行的一个原因。”Branttie叹言道。
像其他的初创公司一样,要让你的虚拟电子产品能顺利进入到真实的世界,这其中的艰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MPedigree也付出了自己不为人知的汗水,并而时常因被冷落而感到心灰意冷。
“这不仅仅只是一个新技术,而是一个新的行业系统,甚至改变了厂家们包装它们的产品的方法。”Simons说道。
我们或许需要等上好几个月,好几年才能真正发现将这些防伪标签贴在产品上的好处,但厂家们似乎都对在产品工艺里加一道工序退避远之。但我们也已看到一些客户,直接将我们的防伪码印在了它们的包装上,而有些则选择了贴标。
图为Simons在加纳首都阿克拉“药巷”的一家商铺查看
“如果我们想解决造假的问题,但另一方面打假的成本却很大,这只会进一步助长造假的风气,太愚蠢了。”Simons说道。
Simons表示,一些看似聪明的初创公司的做法,就像把钱留在桌子上,但你上钩后,后续的收费就会让你得不偿失,但这样一来,用你系统的客户必然是在逐步流失的。
据Simons透露,目前还只有埃及、加纳、尼日利亚和印度这四个国家,有足够数量的公司签署了MPedigree的合作协议,实现了MPedigree在当地的盈利。
除了在全球范围内近百万美元的盈利,Simons并不愿意透露更多关于公司营收状况。
如果监管部门能强化监管条例并加强管理的话,MPedigree的成长其实能更快。
在美国加利福尼亚,一项医药电子档案法案很快将被正式出台。该法案将规定药品从制药厂到消费者的每一项流通步骤,都要被记录在案。而在尼日利亚地区,可刮开查看的防伪码也已经被强制印在了所有抗疟疾药和抗生素药的包装上。
如今,在MPedigree的身边也已出现了一批新的竞争对手,他们有的也会使用刮刮防伪码,有的则会采用诸如全息图,射频信号和认证芯片等等新技术。
位于黎巴嫩新罕布什尔州的PharmaSecure表示,它的防伪标签已经贴过了15亿件药品的包装,其中大部分是在印度。而位于挪威首都奥斯陆的Kezzler也已同香港的美国辉瑞药业和肯尼亚的荷兰皇家壳牌建立了合作关系。位于英国剑桥的Sproxil,它的联合创始人是MPedigree的首任首席工程师AshifiGogo,他也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份秘密的投资。
MPedigree其实正在进行一场豪赌:它认为把总部建在受假药冲击最严重的地区是一个战略性的优势。
“非洲的企业家们,非洲的初创公司们,非洲的大公司当然将是第一个也是最有能力能找到非洲问题,并对症下药的一群人,”公司位于旧金山的企业家JornLyseggen在接受采访时说道。
Jorn成立了一家营销公司,该公司在加纳阿克拉地区资助成立了MeltwaterEntrepreneurialSchoolofTechnology初创企业孵化器。目前,该孵化器已经对当地超过20家科技公司,投资了共计20多万美元。
非洲“药巷”藏污纳垢加纳通过开发软件来打假
图为在一家商店出售的荷兰知名名牌GTP的衣服上,贴有MPedigree的防伪标签
长于非洲的MPedigree也必然将站在打假的前列,这也将在某种程度上帮助其顺利地拓展医药之外的防伪业务。
在阿克拉闹市区“药巷”的另一边有一家出售纺织品的商店,店里堆满了一匹匹色彩亮丽的“GTP”布料。
GTP是荷兰奢侈纺织品公司Vlisco旗下的子公司。GTP公司方面表示,GTP假冒产品只以其正版售价的零头出售,在过去的10年里,假冒产品的猖獗直接导致其市场份额从原先的50%一路下滑至15%。
GTP公司在今年3月份的时候,购买了MPedigree的系统,通过MPedigree的数据像客户推送GTP的短信广告。
图为一匹匹由荷兰奢侈纺织品公司Vlisco生产的GTP布料正在商店里出售。在街道下方不远处,就有小贩在以不到正版零头的价格公开出售GTP假冒产品。
MPedigree认为它所收集到的这些客户数据正成为它最具价值的资产,并计划要将这上千万条的短信信息都作为非洲消费者数据大收藏。
“在过去,尤其是那些非洲和亚洲的经营品牌的商家,他们不得不去依赖那些低质量而不可信的市场调查,”Simons说道。如今,Simons正计划将收集到的这些客户数据加以分析处理,进行指向性出售。
“就长远来看,我们所掌握的消费者购买情况的数据是最可信的。你认为,那些商家会愿意花多少钱来买这些分析数据呢?”(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