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科幻电影《流浪地球》在今年春节档登上票房冠军的同时，却没能躲过盗版的攻击。起初是二手平台上1元廉价售卖高清版，之后微博、百度网盘、微信公众号等多个传播渠道可免费获取。不仅如此，今年春节档的大部分电影都泄露出了免费盗版片源，可谓来势汹汹。
与以往模糊的枪版不同，此次泄露的片源多为高清，片源还充斥着五花八门的广告，其中以博彩和色情网站的广告居多。巨大的获利空间，导致电影盗版问题在今年春节档期继续肆虐。
南都记者了解到，早在2012年，广电总局旗下的电影质检所就引进了水印保护技术打击电影盗版，每部电影自带特殊标记，通过技术检测可追溯盗录的影院和场次。对于此次春节档的片源泄露事件，电影质检所回应南都记者表示，他们对此次事件高度关注，已在开会讨论，作进一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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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广告版本很可能上映前已泄露
南都记者在调查泄露片源时发现，此次泄露的片源除了是高清版本，还分为“有广告”和“无广告”版本，有广告版本自带影院放映前的其他影片广告。虽然不排除个人将影前广告剪辑掉的可能，不过电影界网创始人李斌告诉南都记者，自带影院广告版本的片源相对容易追查，基本上是已经录入了影院确定要播放的版本，不排除是内部技术人员直接导出。而无广告的版本，很可能上映前已经泄露。
“电影上映前的制作环节非常多，可能是在DCP（数字电影包）导出时泄露，也有可能是在看片、审片阶段，因为这时候不需要密匙，主创人员要多次看片剪辑进行定稿，这时候随便一个拷贝就能泄露。同时，后期公司、制作公司也会接触片源。”
另一位从事电影宣传工作的资深媒体人则表示，如此高清的版本不排除在送审阶段遭到泄露。他表示，由于现在广电总局已将审片权下放到各地方的新闻出版广电管理部门，“经手环节更多，各个地方的管理可能会存在瑕疵，这或许导致了泄露越来越多。”
外界盛传的《流浪地球》片源泄露系影院内部人员所为，李斌表示，不能通过片源上的水印就断定是影院内部人员所为，况且影院放映的为3D版，盗录出来也无法观看。但李斌认为，目前国内影院工作人员的版权意识确实有待加强：“电影院对员工在保护影片版权方面的培训或教育其实并不严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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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防盗手段并非万能
据了解，目前国内电影主要运用水印保护技术来防盗版。早前，广电总局电影质检所曾宣布与瑞士NexGuard公司签署独家水印保护授权协议，对国内所有上映的电影实行水印保护。这种技术是在电影内容镶嵌观众肉眼无法察觉的水印序列号，通过软件可检测盗版来源，一小时内就可精准锁定盗版内容出自哪家影院的哪个放映场次。
电影技术质量检测所副所长龚波曾在第十五届中国北京数字电影论坛上透露，自2012年质检所获得授权水印技术以来，监测出了涉嫌盗版的影厅500多个，被盗版的院线上映影片达300多部。同时他还强调，电影局、中国电影发行放映协会也在数字电影水印上给予了协助。
南都记者在中国电影发行放映协会的官网上查阅到，早在2015年，协会就曾通报批评过成都星美沙河影城盗录事件，公布了盗录地点，还精准锁定了盗录日期和时间。不过，尽管技术检测出了详细盗录信息，但该通报表示，“因盗录时间为影院正常放映时间，暂无法确定盗录行为责任人。影院业已向当地公安机关报案进一步侦查。”当时，当地电影主管部门也只是责成电影院对相关员工进行处罚，其余均需要待公安机关完成侦查后进一步处理。
据了解，电影质检所没有执法权，即便锁定了盗录影院，进一步的查处行为还是要由相关监管部门执行。龚波也曾表示，揪出盗录行为的后续处置并不由质检所负责。中国电影发行协会也只能是向全行业通报盗录事件，希望影院引以为戒。
对于尚未嵌入水印在上映前就遭到泄露的影片，有精通电影防盗技术的业内人士表示，这种盗版很难通过技术追查。李斌也表达了类似的看法：“非执法机构处理这种盗录比较麻烦，且难以评估损失，追查到可能就是罚款开除之类的。”
对于此次春节档的片源泄露事件，电影质检所回应南都记者表示，他们对此次事件高度关注，已经在开会讨论，作进一步处理。
中国政法大学知识产权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赵占领向记者表示，泄露片源，通过复制版本自行或提供给他人进行销售或者免费传播，都侵犯了影片制作方的著作权，需要承担停止侵权、赔偿损失等法律责任。“只是对泄露方的取证比较困难，需要从各个环节排查，但对盗版影片的销售或传播行为的取证相对容易。”
此外，对于水印技术保护，赵占领表示并不能完全避免片源泄露。“水印技术也可能存在遭受技术破解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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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利空间巨大难根除
此次春节档的大规模盗版泄露，南都记者发现，传播渠道由一开始的微博、网盘、种子下载等公开方式，逐渐向相对隐秘的公众号引流至第三方播放网站集中。微信方面昨日表示查处了近130个严重侵权的公众号，南都记者发现直接将播放链接镶嵌在推文中的公众号已大幅减少，但依然有不少公众号顶风作案，吸引用户关注后提供跳转链接，将用户引流至第三方播放网站观看。
对此，李斌告诉南都记者，这一类播放网站很大一部分的服务器设在国外，从国内追查难度非常大，即便遭到封杀也可“打一枪换一炮”。“这些网站随时可以换域名，有些甚至用假身份申请域名，国外网站域名不需要备案，要找到盗播的法人主体追责非常难。现在主要措施就是切断传播渠道，通过技术对资源进行屏蔽。”
南都记者在调查中发现，这些第三方播放网站上的观看界面往往充斥着五花八门的广告，其中以博彩和色情网站的广告居多。有业内人士告诉南都记者，这些网站许多仅限手机打开，除了靠流量赚钱，博彩和色情网站的广告费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来源。
对于屡禁不止的盗版问题，乐正传媒副总裁彭侃告诉南都记者，这是一个全球性的问题，难以根治，参与其中的各方都能从中获利。以各网络传播平台为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盗版为传播平台带来了巨大的流量，加上这些互联网平台可以利用“避风港”原则规避法律责任，许多平台对盗版的管理并不是十分严格。
“有关部门要查了，平台就配合一下删除，反正告也告不到平台头上。加上现在很多上传者会通过改变文件属性或多次压缩等隐秘手段逃避监测，很难根治”，他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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违法成本低屡禁不止
其实，在春节档电影上映前，国家版权局就发布了《2019年第一批重点作品版权保护预警名单》，八部春节档影片赫然在列，其中更强调：提供存储空间的网络服务商应禁止用户上传版权保护预警名单内的作品；提供搜索链接的网络服务商、电商网站及应用程序商店应加快处理版权保护预警名单内作品权利人关于删除侵权内容或断开侵权链接的通知。
赵占领认为，此次涉事的传播平台或许并不能依赖“避风港”原则置身事外。他告诉南都记者：“这些影片属于春节期间上映的热播片源，而且国家版权局事先发布了版权保护名单。这些网络平台对于侵权行为可能会被认定为属于‘应知’的范围，进而承担帮助侵权的法律责任；其次，自建网站并发布盗版影片的，网站的运营方构成直接侵权。”
此外，至发稿之时，南都记者发现在微信群里依然有用户转发盗版链接，赵占领表示，普通用户在微信中发布盗版链接，严格来讲也涉嫌侵权，只是追究责任的操作比较困难。
南都记者查阅国家版权局官网近年来的影视类侵权案例发现，多数案件的罚金都不高，有些甚至低于其违法所得。某茶吧放映盗版《寻龙诀》电影违法所得共11万多元，被处罚金仅5000元；吉吉影院网站侵权7万多部影视作品，通过广告非法获利近100万元，主犯被处罚金40万元；“MTV235”未经授权传播《战狼2》等大量影片，被罚款22.5万元。
对此，赵占领表示：“具体的违法成本视行为严重程度，如果涉嫌构成犯罪，成本就比较高。如果只是民事侵权，司法实践中赔偿标准不高，一般是几万元至几十万元不等，对于正在上映的热门电影或剧集可能会判得稍微高一些，但总体还是比较低。”
可以看到，尽管有关部门一直在严厉打击盗版，但盗版可获取的利益巨大，违法成本又比较低，即便有技术护航，在利益驱动下仍会有人以身犯险。对于这样的老大难问题，李斌表示，除了影片的保护措施要到位，通过有效手段增强国内的版权意识绝不是一句口号，而是解决问题的关键。采写：南都记者徐冰倩实习生汪陈晨苏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