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18年被任命以来，美国得克萨斯州西区联邦地区法院法官艾伦·奥尔布赖特（Alan Albright）已成为美国最具影响力的专利诉讼法官之一。去年12月，他根据《专利法》（即《美国法典》第35编）第101条批准了两项动议，而此前他在担任替补法官的3年中否决了许多此类动议。这些裁决为判断奥尔布赖特将如何在未来案件中处理与第101条相关的问题提供了重要借鉴。
奥尔布赖特待处理的超厚专利卷宗
在德克萨斯州韦科市担任替补法官的短暂期间，奥尔布赖特已吸引了该国最大量的专利诉讼案。2021年，奥尔布赖特有931件专利案件待审，高于2020年的792件，且远远超过该国第二活跃的法官——后者有329件案件待审。整整五分之一的新专利侵权诉讼是在韦科提起的。
多种因素造就了奥尔布赖特待处理的超厚卷宗。在2017年的TCHeartland案［TC Heartland LLC v.Kraft Foods Grp.Brands LLC，137S.Ct.1514（2017）］中，美国最高法院解释了《美国法典》第28编第1391条（b）款关于专利诉讼地（patent-venue）的规定，使专利侵权案件的原告方较难在专利诉讼的传统集中地——德克萨斯州东区提起诉讼，原因是很少有大型科技公司在那里开展重要业务。相比之下，境内包含奥斯汀市——一个拥有许多大型科技公司的不断发展的大都市——商业中心的德克萨斯州西区，更易满足TC Heartland案设定的标准而成为诉讼地。此外，奥尔布赖特制定了许多规则，鼓励主张专利侵权索赔的当事人在奥斯汀以北100英里的中型城市韦科提起诉讼，以保证他们的案件被分配给自己。例如，他的规则将证据开示环节（discovery）延迟到马克曼听证会（Markman hearing）之后，并实施了旨在更快解决争议的某些程序。奥尔布赖特也明显不愿批准转移地点的动议，有时会引发联邦巡回上诉法院的执行令。与此处特别相关的是，直到2021年12月，奥尔布赖特从未批准过被告方根据《专利法》第101条提出的关于专利权利要求针对的是不合格客体的动议。
第101条与Alice案
《美国法典》第101条将符合专利授权条件的客体定义为任何“新颖和实用的方法、设备、产品或物质的组合，或者任何新颖的实用的改进”。最高法院长期以来一直将该条款解释为“自然法则、自然现象和抽象的想法（abstract idea）不可申请专利”，但事实证明在实践中应用这种限制具有挑战性。在2014年对Alice案［Alice Corp.Pty.Ltd.v.CLS Bank Int'l，573 U.S.208，216（2014）］的裁决中，最高法院建立了一个由两部分组成的测试来确定专利的客体是否合格。第一步，要求法院确定专利的权利要求是否是“针对一个不符合专利授权条件的概念（concept）”，以致该权利要求不属于第101条所规定的范畴。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则该专利符合第101条。但是，如果权利要求针对的是某个概念，法院则必须在Alice测试的第二步确认该权利要求的要素（element）是否包含足以“将权利要求的性质转化为符合专利申请条件的‘发明概念（inventive concept）’”。此类发明概念必须等同于“一个要素或要素的组合”，其“足以确保该专利在实践中远远超过基于原本不合格概念的专利”。
在Alice案之后的8年里，各方和下级法院经常为如何应用该案提出的标准而头痛不已，尤其是在软件专利方面。退休的联邦巡回上诉法院首席法官保罗·米歇尔（Paul Michel）对“最近的案件不清楚、相互矛盾且令人困惑”表示担忧，尽管在联邦巡回上诉法院服务了22年，但他本人仍“无法协调这些案件”。
鉴于应用Alice标准的难度以及大量原告在韦科提起诉讼，奥尔布赖特将如何处理与第101条相关的案件成为执行《专利法》的一个关键问题。直到去年12月，奥尔布赖特仍被认为对于最高法院有关第101条的论点持高度怀疑态度，至少在案件的任何早期阶段都是如此。他否决了在其法庭上提出的每一项基于第101条的驳回起诉动议。奥尔布赖特解释说，他认为马克曼听证会和事实积累对于解决典型案件中有关第101条的争论是不可或缺的。在他看来，专利权利要求的范围界定（construction）会显著影响第101条分析，并且缺乏事实证据开示可能使确定权利要求是否包含“发明概念”变得困难，后者通常取决于该领域的普通技术人员认为什么是众所周知（well-understood）、常规（routine）和传统的（conventional）。
USC IP诉Facebook案
去年12月6日，奥尔布赖特首次批准了基于第101条的处置性动议（dispositive motion）——一项即决判决动议而非驳回起诉动议，并在两周后发表意见，为他的裁决提供了法律依据。在USCIP诉Facebook案［USC IP Partnership，L.P.v.Facebook，Inc.，No.6：20-CV-00555-ADA，2021 WL 6690275（W.D.Tex.Dec.20，2021）］中，原告方的权利要求披露了一种收集和分析网页用户“意图数据（intent data）”的系统，以便预测用户在浏览过程中的导航。被告方社交媒体巨头Facebook辩称这些权利要求针对的是收集和分析用户意图数据的抽象概念。
奥尔布赖特对Facebook的意见表示赞同。在Alice测试的第一步中，他认为该专利“针对的是‘收集、分析和使用意图数据’的抽象概念”，这“是一个长期存在的问题，早在计算机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并不是互联网独有的”。他进一步解释说，专利权利要求并非旨在改进“计算机或网络平台本身的功能”。至于Alice测试的第二步，奥尔布赖特发现这些权利要求并没有“比抽象概念本身包含更多的内容”，因为它们没有要求比“用于收集、发送和呈现所需信息的现成（off-the-shelf）且传统的计算机、网络和显示技术”更多的东西。权利要求中的软件部分，是“实现使用谷歌、微软和亚马逊等知名供应商所提供的标准云平台的一个纯功能性的‘黑匣子’”。因此，他批准了Facebook的即决判决动议。
Health Discovery Corporation诉英特尔公司案
几周后，奥尔布赖特根据第101条发布了第二项命令——这次他批准了被告的驳回起诉动议，尽管时间是在马克曼听证会之后。在Health Discovery Corporation诉英特尔公司案［Health Discovery Corp.v.Intel Corp.，No.6：20-CV-666-ADA，2021WL6116891（W.D.Tex.Dec.27，2021）］中，系争的包含4项主张的专利与所谓的“学习机（learning machine）”识别数据集中的模式（pattern in dataset）以实现最佳数据分类的能力有关，也即“递归式特征消除（Recursive Feature Elimination）”算法。被告英特尔公司辩称，该诉讼应被驳回，因为专利权利要求仅针对的是抽象的数学分析。
在广泛讨论了应用联邦巡回上诉法院看似不一致的后Alice案先例将会面临的挑战之后，奥尔布赖特支持了英特尔公司的立场，并指出尽管“被诉侵权人在根据《美国联邦地区法院民事诉讼规则》第12条（b）款第（6）项的动议中援引第101条需要‘奋力爬坡’……英特尔公司已经能够克服这些程序障碍”。在Alice测试的第一步中，奥尔布赖特认为这些权利要求“相对于传统数学模型产生的结果，仅仅生产了质量更高的数据”，所以“只是改进或增强了一个抽象的想法”。在第二步测试中，他认为该起诉“未能断言一个发明概念”。除了奥尔布赖特所认为的对数学模型加以改进的抽象概念之外，该专利的权利要求不包含“能够将权利要求移出抽象概念领域”的任何更进一步的概念。他解释说，“一些被主张的权利要求仅限于特定的发明领域或输入数据，例如‘基因表达数据’或‘生物数据’”，这还不够。“需要通用计算机来执行”数学过程也不能挽救这些权利要求。
值得注意的是，奥尔布赖特并未偏向原告，而是驳回了原告的主张，这呼应了德克萨斯州东区法官罗德尼．吉尔斯特拉普（Rodney Gilstrap）的观点——“被告通过明确和令人信服的证据肯定地表明权利要求在Alice测试的两个步骤中都不合格，而原告未能就Alice测试所要求的分析步骤提出足够的事实”。
结论
奥尔布赖特根据第101条作出的裁决为判断他在许多问题上对第101条论点的态度提供了有用的借鉴。首先，在马克曼听证会和事实证据开示环节结束之前，他仍然不太可能批准第101条动议。其次，如果他根据第101条批准驳回起诉动议，驳回很可能没有偏向。第三，在对软件专利进行实质性Alice分析时，奥尔布赖特关注专利权利要求是否解决了“根植于计算机技术”的问题，或以其他方式涉及对计算机系统或方法本身的功能的改进。因此，未能列举软件必须执行的步骤以实现指定结果的所谓“黑匣子”专利，很容易被认定为无效。最后，奥尔布赖特已认识到应用Alice规则在保持判决一致性方面的困难。出于这个原因，他明确表示在个别情况下将从联邦巡回上诉法院的先例中汲取灵感，“分析与系争专利最相似的专利”。（编译自www.quinnemanuel.com）
翻译：程昱 校对：刘鹏
